文卿 如今网络、电脑普及的时代，男生们的全民娱乐方式变成了“英雄联盟”之类的网络游戏，少了些面面相对与目光交接。同样消亡了的，还有寝室里的卧谈会。 连续好几年了，我在每次上课前安排一个特色环节，让学生做一个五到十分钟的演讲，以此取代形式主义的期中考试。演讲的题目跟本专业有关最好，即使无关，只要内容健康有趣，也是允许的。因为这演讲要以小组成员合作的形式完成，学生们的表情说明他们更多将其视作负担而非锻炼自己的机会。不过这活动一旦开展起来，他们大多发现它并没那么讨厌，讲到感兴趣的话题，干脆忘了时间，无视我反复摆动手机的暗示。 这样的尝试，多少有点师法西学的意思，当年我在国外留学时就曾多次参加过这种小组的演示活动。后来我的一众同事前来听课，对这形式大加赞赏，发现它不仅能够活跃气氛，避免上课伊始直入主题的乏味，有助于培养学生独立思考、自如表达的能力。不过赞赏归赞赏，却少有人付诸模仿与实践，原因简单，学生讲完，先生循例要略一点评的，然而在学生演讲之前，先生并不了解他要讲什么，倘使学生所讲的，先生一无所知，则难免出糗。凭借相对驳杂的知识储备和过硬的幽默能力，我基本能在每次演讲后给出些精彩的评论。偶出的妙语博来台下听众的会心一笑，那是我操持此业最有成就感的瞬间。 然而近两年来，我渐渐发现，继续推行这一活动变得越来越艰难。拿最近两周来说，学生演讲的题目不是对即将到来的双十一网购狂潮的畅想，便是对“奔跑吧，兄弟”等时下流行的综艺节目的介绍，纵使我再三强调“宁可对朝生暮死的新事物抱一点观望之心”，一个令人沮丧而无奈的事实是，渐渐地，我跟90后的学生们有了代沟。面对这样题材的演讲，我已不知该如何评论了。遥想当年，有学生讲到金庸笔下的若干经典人物，或《红楼梦》里的职场启示时，我两眼放光、激情澎湃地给予评论的日子，怕是一去不返了。 我想，从明年开始，我大概不会再安排课前演讲了。 其实，呼啸而来的网络时代与微时代，改变的又何止一个小小的课前演讲？据我所知，在我们当年大学生活里扮演着重要角色 的牌局文化，如今早已在校园里消亡了。那时候，我们八人一间的宿舍里，差不多每晚都有一个下铺成为聚众“搞牌”的天地。“搞牌”的花样形形色色：保皇、斗地主、够级、拱猪，每种名堂搞起来，都配合着“啪啪”的摔牌声、吆喝声及骂娘声，热闹得厉害。习惯了嘈杂的环境后，在床上读书或写作时，我的很多灵感偏就是从那样的喧嚣中得来的。如今网络、电脑普及的时代，男生们的全民娱乐方式变成了“英雄联盟”之类的网络游戏，少了些面面相对与目光交接。 同样消亡了的，还有寝室里的卧谈会。无论在我的记忆中，或是正在创作的小说里，它都是一个难忘的存在。熄灯后的寝室为当年308房的男生们提供了一个肆无忌惮、畅所欲言的空间，太多美好的夜晚在那样的闲谈中悠悠而过。卧谈会上出现频率最高的自然是班上美丽的女生。说来奇怪，当时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扎堆住在520宿舍，于是围绕着极富那时特色的一项活动—联谊，我们在卧谈会上可花了不少心思。随后，卧谈会变成了军事会议，因为想跟520联谊的还有隔壁的309宿舍。那段时间，两间宿舍常常隔空喊话，双方都以虚张声势的恫吓表达着击垮对方、夺取胜利的信念。 据说如今熄灯后的大学宿舍里阒寂一片，无人交谈，每人攥着自己的一部手机，继续发布、分享着白天没有玩够的微信，玩到有趣处，有人在被窝里吃吃发笑。不知为何，我总感觉这幅情景有些诡异，有些可怖，像是恐怖电影里的。 张韶涵有首脍炙人口的歌曲，名字叫做《遗失的美好》，旋律动听，歌词动人，只是有一点点伤感。与其类似的，还有那句经典的“我们生命中只有两样最美的东西，一个叫做未得到，一个叫做已失去”。我对现实所抱“昨是今非”的信念，或许仅仅因为那难以复制的过去的美好。然而我欣赏歌词里那种明知等不回，却执拗等待的精神。或许，恰因为此，我应该把那难以为继的课前演讲继续下去，那令人意外的美好，可能就在峰回路转的街角等着我。 推荐： |